叶夫根尼·普里戈津在对《每日电讯报》的抱怨中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俄罗斯雇佣军瓦格纳集团“并不存在”，因此我在一篇文章中报道他是该集团创始人的文章是“不准确和具有误导性的”。

他非常愤怒，指示他在伦敦的律师向媒体监管机构——独立新闻标准组织(Ipso)连发了一份87页的投诉，指责我的报道。

他说，他根本不是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在乌克兰战争的资助者，他只不过是一个成功的餐馆老板，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正直的公民，他还附上了自己与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甚至当时的查尔斯王子(Prince Charles)的合影。

那是在2021年。一年后，他终于放下了伪装，吹嘘自己确实在2014年创立了瓦格纳集团，对此他感到“自豪”。

他的承认来得太晚，无法挽救《每日电讯报》和我六个多月的争吵。此前，益普索认为应该接受普里戈津的投诉，西方情报机构已认定他是普京的核心圈子成员。

我与普里戈津的冲突符合一个更广泛的图景，即富有的不受欢迎的人利用英国的法律体系和监督机构作为工具，试图威逼那些敢于将他们暴露在公众监督之下的人保持沉默。

本周早些时候，有消息称，尽管普里戈津受到制裁，但英国财政部还是允许他在英国动用资金，以便他可以对荷兰调查网站Bellingcat的创始人艾略特•希金斯(Eliot Higgins)提起法律诉讼。

当然，诽谤案完全是捏造的，代表普里戈津的英国律师事务所prudence Law最终放弃了他的客户身份，但在此之前，希金斯已经欠下了7万英镑的法律账单。

这种行为甚至有了一个新的缩写词:Slapps，意思是针对公众参与的战略性诉讼。

周三，美国财政部表示，将考虑是否可以“改变”允许普里戈津获取其资金的系统，但在更广泛的Slapps问题上，政府对此感到非常失望，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问题。去年7月，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政权宣布了改革提议，赋予法院新的权力，以驳回无价值的索赔，并为成本设定上限，但该计划已消失在漫长的杂草中，似乎注定要继续下去。这意味着像普里高津这样的人可以继续使用一名议员所说的“合法恐吓”，让公众对他们的活动一无所知。

怀特岛的保守党议员鲍勃•希利(Bob Seely)表示:“就我们的媒体自由和言论自由而言，这些高价律师事务所——由于天真、判断力差或纯粹的贪婪——正在成为第五纵队。”“围绕(Slapps)的更广泛的服务不仅包括律师，还包括法律支持服务，这是私人侦探、网络黑客、公关类型等的委婉说法……Slapps的商业模式是坏人——有组织犯罪、威权国家、他们的寡头代理人或腐败公司——恐吓好人的手段，不管你是否同意他们;媒体、活动人士、智库和出版商。”

Discreet Law的罗杰·格森(Roger Gherson)表示，该公司“在任何时候都完全遵守了他们的法律和专业义务”。

希金斯现在希望Bellingcat能通过对Discreet Law采取法律行动收回7万英镑。他表示，益普索还需要变得更加“透明”，让自己的内部变得更加有序。

普里戈金对《每日电讯报》的投诉源于我在2021年4月写的一篇文章，该文章独家报道了俄罗斯被情报机构指控为瓦格纳集团在利比亚的活动直接提供战斗机和装甲车。

其中包括我对国防部长本·华莱士(Ben Wallace)和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将布拉德福德·格林(Bradford Gering)的采访，并附有美国非洲司令部拍摄的卫星图像。

尽管我的故事来自最高层——从文章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当普里戈津向益普索投诉时，监督机构决定听取他的意见，而不是立即驳回他的投诉，而是要求《每日电讯报》准备回应。

2021年11月，当普里戈任出人意料地建议我采访他时，这件事终于得到了解决，部分原因是他可以反驳我最初文章中提到的关于他已经去世两年的谣言。它使《每日电讯报》避免了Ipso正式调查的成本和分心，或者更糟的是，避免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代价高昂的法律诉讼。

益普索表示，它从未对普里戈任的投诉进行过任何正式调查，但拒绝透露是否审查了普里戈任的其他投诉，并认为这些投诉属于他们的职权范围，需要新闻机构做出回应，就像他们对《每日电讯报》所做的那样。

希金斯表示:“益普索需要更加透明地说明他们是如何做出这些决定的，在这一点澄清之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的风险非常大。”

在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时，普里戈津没有说谎，那就是他在圣彼得堡的餐厅里的著名和有权势的顾客名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普京本人。

普里戈金给《每日电讯报》的投诉信附有“证据”，比如他的康科德餐饮公司的宣传册，其中包括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在2002年访问时对他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的一封信，并附上了“祝你生意好运”的手写信息。查尔斯王子的私人秘书助理詹姆斯·基德纳从圣詹姆斯宫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表达了王子对2003年他的团队提供的“美妙晚宴”的感谢。手册中与普里高金合影的其他名人还包括安格拉·默克尔、斯特拉·麦卡特尼、格温妮丝·帕特洛和杰拉·德帕迪约。

1961年，普里戈津出生于圣彼得堡(当时的列宁格勒)。少年时期，他曾因参与帮派的一系列暴力抢劫而入狱，在监狱里待了9年，1990年获释，当时他29岁。

普里高津在摇摇欲坠的苏联以摆摊卖热狗起家，他表现出了商业头脑和社交才能。他用赚来的钱投资了一家连锁超市，然后和他的英国商业伙伴托尼·加尔(Tony Gear)开了一家自己的餐厅。托尼·加尔曾在伦敦的萨沃伊酒店工作，当时在圣彼得堡管理一家酒店。

据《卫报》报道，他的老海关餐厅雇佣脱衣舞娘来吸引顾客，但更重要的是食物的质量，他很快改变了策略，把它打造成伦敦美食之家。

它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该市市长阿纳托利·索布恰克(Anatoly Sobchak)和他的副手普京(Putin)都是常客。当普京后来成为总统时，他经常喜欢在他的家乡会见VIP客人，他会在老海关大楼或普里戈任的第二家餐厅新岛招待他们。如果高级政要来到这里，普里高津会被选中为艾尔米塔什博物馆(Hermitage museum)的活动提供餐饮，他曾在那里为当时的查尔斯王子(Prince Charles)等人服务。

普里戈津的公司康科德(Concord)获得了政府的主要合同，包括为莫斯科的学校提供餐饮，后来又为俄罗斯军队提供餐饮，这让他的财务出现了重大突破。

2014年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时，普里高津与被他称为“爸爸”的普京的友谊出现了险恶的新转折。据报道，普里高津向普京提出了组建雇佣军的想法，让克里姆林宫有理由否认自己的一些军事活动，瓦格纳集团就这样诞生了。该组织继续在叙利亚和乌克兰开展活动，引发了多项战争罪指控，这个被称为“普京的厨师”的人变成了普京的军阀。

在俄罗斯，那些胆敢调查普京活动的人发现，他们的下场远比一封严厉的法律信函糟糕得多。2018年，《新报》(Novaya Gazeta)发表了一项调查后，一颗被砍下的公羊头被送到了该报的办公室，一个花圈被送到了撰写调查报告的记者的家里。三名飞往中非共和国调查瓦格纳集团在当地存在的俄罗斯记者在一次伏击中丧生。普里高津一直否认与他们的死有任何关联。

在两年前向《每日电讯报》的投诉中，他还否认经营互联网研究机构(Internet Research Agency)，这家所谓的“喷子工厂”被指控通过不实信息干预美国大选。他后来似乎证实他确实资助了该机构，他说:“我们干预了，我们干预了，我们还会干预。”

最近几个月，他被拍到招募瓦格纳雇佣兵，有时还穿着战斗服。在解释为什么他起诉了那么多正确报道他瓦格纳活动的新闻机构时，他说:“在任何问题上都应该有运动的空间。”

他用“法律战”这个词来形容这一现象，这是对英国超级富豪利用法律和其他结构来限制言论自由的有力表达。

正如希金斯所说:“这个体系正被那些想要滥用它的人玩弄，公众需要明白这一点。像普里高津这样的人可以用他们的财富做出荒谬的主张，他们知道你仍然需要支付律师来处理这些问题。所以即使你赢了，你也输了。”